1994年10月,田先生长篇小说《匪首》研讨会在河南省文联召开,那时的研
□刘海燕
(资料图)
7月26日早晨,在贵阳远郊培训的我,看到作家墨白发来的哀讯,那一刻窗外几十米外高坡上正有绿皮火车轰鸣经过……想起田先生长篇小说《十七岁》封面语,“岁月漫长,转眼我们就要远行”,悲从中来……田先生,您突然就要远行了?!
一切仿佛都在眼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1992年,我在郑大读硕士时,给田先生写过一篇评论,准确地说是向田先生学习如何写评论。那时,田先生家离郑大很近,我去过几次,这个家庭里有种甜美、欢乐的气息。田先生给我推荐显克微奇的《灯塔看守》,那时中国作家热衷于谈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田先生却给我推荐这个190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我想,应是这个作品里有和他心性里特别呼应的东西,那就是被文字的魔力召唤。他特别看重一个作家的激情和想象力,他笑着很坚定地告诉我:“一个作家没有想象力,就完了!”当时我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多年后我才发现,对功利性生活过于关注的思维习惯,已妨碍了不少中国作家的想象力。在他们这一代以现实主义为基调的作家中,田先生明显带有异质的气息,他的作品中,激情、幻想、诗性的表达,语言的审美,现代性的气息,都是很突出的特色。
1994年10月,田先生长篇小说《匪首》研讨会在河南省文联召开,那时的研讨会没有座签,发言也不论资排辈,田先生点名让我讲,那是我毕业后第一次来到河南文学现场。会后和河南省社科院的梅惠兰同路,因为对田中禾先生的共同欣赏,后来我们成为一生的朋友。
2006年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去鸡公山,田先生和墨白两家人都在,田先生住的房前有棵苏童小说里的枫杨树,更像是北方的千年冲天古槐,在树下坐着,满世界的绿和云雾涌到身边。田先生说,在山上写作的感觉不一样。当时他正在写长篇,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父亲和她们》。山上没有周末,只分白天和黑夜,白天他们在室内写作,晚上三个家庭一起在星空下散步,在大东沟悬崖上看月亮升起,那流云飞月,此生此世似乎都已随之而去;听只有在夜晚才能听到的林涛声,风掠过一道道峡谷山峦,掠过万顷林梢,发出雨声一样的风声。山峦如川,逝者如斯。田先生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每年,你要带孩子来山上,来自然中住一段时间。
璀璨星空下,向山路摇晃着手电筒、说着这话的田先生,让我想起《金蔷薇》的作者帕乌斯托夫斯基,他在俄罗斯文学中也是一个异数。悲怆、博大的俄罗斯文学中,这个帕乌斯托夫斯基,有一句接近真理的话:“如果每一个心灵中都有一根暗藏着的弦,那么它一定会响应美的哪怕是极微弱的召唤。”这个乘火车从基辅到西伯利亚专门去看雪的人,把俄罗斯大地上的美传送给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他的“高贵的尘土”,成为千千万万文学青年的“文学原理”。
田中禾这个作家,懂得世间的真美在哪里,懂得作家应该过怎样的生活。他的写作,他创造的巅峰会持续一生。
2010年10月,在田先生长篇新作《父亲和她们》研讨会上,来自京城的评论家,感慨和赞叹田先生退休以后依然能写出大作,连续推出长篇新作。我的了解里,退休以后的田先生,更过着不被外界影响的生活,一种沉入写作的生活。
作家福克纳说他从作家安德森那里学到的是:作为一个作家,你首先必须做你自己。这个时代,人们被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挟持着,可田先生带给你的永远是属于一个作家的内心秩序,他的脸上从来都充满活力、柔情和自由的气息,无论是苦难还是岁月,都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摧毁性痕迹。让你感到对于一个真正的作家,没有什么能阻止梦想,他创造现实而不是被现实改造。
近些年,离田先生家很近的一家酒店,成为文友们聚会的地点,在这里举办过“田中禾文学创作60年暨《同石斋札记》新书研讨会”(2019)。那是一次盛会,来自全国文学界的知名学者、作家、评论家90多人齐聚一堂。次日早餐时,有人说没有看见田先生,后来我发现他和郑大的几个男女研究生在一张靠墙的餐桌边谈笑风生……我突然发现,此刻的他们,就是近30年前的自己。岁月飞逝,田先生还是那么儒雅风趣,有着强盛的文学创造力。我想,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这也是他永不衰竭的文学创造力的源泉吧。
疫情这几年,田先生总有新书,大家也就有了聚的动力。2021年龙抬头那一天,花城出版社邮寄来装帧考究的田先生长篇新著《模糊》——一个档案袋作为书的套封,田先生现场打开给我们一一签名,他有些孩子气地说:“过完今天,春节才算过完呐。”2022年新春,田先生送给了我们长篇新著《十七岁》。每次聚会,我们一群中年人都会感慨,田先生哪像80岁的人啊,走起路来玉树临风,思维比我们还要敏捷;也总是相互勉励向田先生学习。他是我们人生和文学的旗手。
2022年9月2日中秋节前夕,大家一起吃了热气腾腾的火锅,田先生还让每个人说几句心里话,类似感言。没想到那成了我们最后的相聚。岁月漫长,转眼您就要远行啊?!以后我们只能在您的作品里再相聚……返回搜狐,查看更多